本报记者华凌
日前，中国政府有关部门提出，到2020年全国核电比重将占全国电力装机总容量的4%%，达到3600万千瓦，这意味着中国将成为亚洲的核电中心，由此核安全的重要性也日益凸显出来。随着今年1月27日中法联合声明的签署，在民用核能方面两国将继续开展合作。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法国核电站一直保持安全运营，在核安全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相信这会对我国未来核安全的保障有很多借鉴之处。
在法国所有的法律、法规及规章制度里，迄今为止尚无针对某人操作失误引发核事故而将其锒铛入狱或处以高额罚金的规定。与此同时，根据资料记录，法国核电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发展至今，一直保持着安全运营，从未发生过一起人为因素的核事故。
既没有法律的约束，核安全却做得如此成功，难道有什么秘诀？为探个究竟，本报近日走访了法国电力公司驻北京亚太地区总裁马识路先生。
核电———法国动力之源
法国水利资源不丰富，石油、煤炭和天然气等化石燃料储量也十分匮乏。20世纪70和80年代出现的石油危机促使法国政府选择发展核电的道路。几十年来，在政府的一贯支持下，法国电力公司协同国内工业界共同实施了庞大的核电发展计划，建造了34台900兆瓦、20台1300兆瓦和4台1500兆瓦的核电机组，建立起法国的核工业基础。
法国的核电技术走过了一条“引进、吸收、掌握和自主开发”的道路。最初，法国是从美国西屋公司引进核电技术。到80年代，法国原子能委员会工程技术人员在一番研究和开发后掌握了其中的“技术诀窍”，接着便开始大力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电技术，先后成功推出N4和欧洲压水堆技术，一台核反应堆的发电量从原有的900兆瓦提高到现在的1500兆瓦。
目前，核电占法国发电总量的85%%。法国的电力供应不仅能满足国内的需求，而且还可向欧洲邻国出口。充足的核电力让国家每年可减少进口8800万吨石油，节约240亿欧元，相当于国民教育经费预算的一半。核电计划还为社会提供了12万个就业机会。法国的能源自主能力也因此从1973年的22.7%%提高到现在的50%%。
经济性能是法国选择核电的重要原因之一。受益于核电站标准化建设，法国核电价格明显低于多数国家的核电电价。质优价廉的电力成为法国经济发展的一大优势。
由于使用清洁核能，法国成为世界上温室效应气体排放量最低的国家之一：二氧化碳排放量从每年的6000万吨降低到1500万吨；二氧化硫和粉尘的排放量降低了90%%。
独特的核安全文化
虽然有的国家发生过严重的核事故，提起核电站难免有不同程度的担忧，但是法国人对分布在国内各地的58个核反应堆却没有任何恐慌。马识路先生认为这种现象得益于法国不断完善着的核安全文化。
尽管没有核事故处罚机制，但在每位员工的意识中都树立起这样一个观念，那就是：如果出了事故，公司将会蒙受重大损失，国家将会面临灾难。因此，谁都不愿因为自己的过错出现这样的事情。
法国的核安全文化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运营单位第一责任人，即大型国有企业首先自己要承担起责任，定期从核安全的知识和意识上定期培训工作人员。二是透明度，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及时通报，让公众与政府相信核能发展的安全。法国核安全局十几年来一直出版发行面向公众的《核安全监督》月刊，精确地记载着全国所发生的每一起核故障，哪怕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失误也会记录在案。此外，公众也可从互联网上查到相关内容。
为核电站安全保驾护航、享有“核电站警察”之称的核安全与辐射防护总局隶属于法国工业部和环境部，其主要职责是制定法律法规，并对核设施安全和辐射防护实行监督管理。该局在全国共有400名工程技术人员。此外，拥有1500名专家的核辐射防护与核安全研究院是为总局提供鉴定和开展相关研究工作的技术支持单位，研究院的这些专家技术人员会在不预先通知的情况下对核电站各方面的安全性进行监督调查。
法国电力公司内部的核安全也采取透明的管理体系。通过建立一个独立的监督层，从核安全总监、核电顾问、核电站检查组、高级安全顾问到安全工程师，随时对不同的管理层监督，每年定期写检查报告，并直接将结果向国家安全当局汇报。
国际核电事故等级表将核电站里发生的故障和事故根据其严重性分成0至7个等级。核电站的故障和事故之间有根本性的区别。0级的故障不会对人员和设备带来任何影响，1级属于异常现象，2级指可能会对工作人员带来辐射污染的故障，3级为严重故障，4级以上被称为核事故。
多年来，法国所发生的核事件一直在0-3级范围内，均发生在核电厂内部，且无后患。尽管如此，法国每年都要进行大量的核事故模拟演习，一年平均10至15次。参加者有核电厂工作人员、地方政府、医护人员、警察、军队和居民。工作人员每年还会定期接受应急培训。总而言之，法国在核安全方面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预警体系。
剖析“切尔诺贝利”
根据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国际核电事故等级表的规定，1979年美国三里岛核电站事故为5级核事故；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事故为7级，即最严重的核事故。法国核工业界是如何对待历史上这两起“著名”的核事故呢？
美国“三里岛事件”又称“堆芯熔化”事件，主要原由是因为人机管理不同步，操作人员在操作室按打开阀门的键，在电脑上看到的是阀门已打开，而实际上，现场的阀门并未开，造成“堆芯熔化”事故。对此，法国电力公司引以为戒。在核电设备的自动控制系统方面加以改进，具体措施是改进自动程控系统；更新了所有的运行规程；采取了新的设计，如目前最先进的欧洲压水堆就采取了全部程控数字化系统。
对于造成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的原由，法国电力公司认为这样的事故决不会发生在法国。因为前苏联采用的石墨水冷堆（RBMK）技术与压水堆技术相比，可靠性要差很多。石墨水冷堆在低功率时不稳定，缺乏安全壳这道重要屏障，控制棒停堆速度又太慢。另外，事故的严重程度还暴露了前苏联核电在组织机构和运作方面存在着重大缺陷，如工作人员的行为不符合运行规程；该核电站没有独立的管理体系。
为保障核电安全，法国推出了核电总体工程管理系统（AE）。该管理系统从一开始就起到了防微杜渐的作用，它在工程上起到总体管理、调度、协调和监督的作用。各体系形成标准化的管理不仅提高了经济效益，而且促使大家一起进步。在法国，哪怕是一个设备上的小问题，只要存在，所有的设备都会有针对性的全面提高完善。由于AE与运营商即核电站有密切的联系，同时，又不附属于任何一个供货商，因而能够促使运行中的各个环节的安全得以保障。
为核安全支招
马识路先生认为：“中国的核电发展的前景是光明的。根据中国最新制定的核电建设规划，中国在今后20年中将大量建造核电站。到2020年，核电占全国总发电量的比例将从目前的1.5%%达到4%%，核电装机容量将达2000万至4000万千瓦，成为亚洲第一。中国发展核能不仅可以缓解能源的需求，而且可以减少大气污染和温室效应气体排放，保证核电技术的可持续发展，建在中国的核电厂将会使全世界的核工业获益，代表了全球的利益。”
作为世界首位的核能生产者，法国电力公司20年来一直支持中国能源的发展，提供它在本国所有核电机组上积累起来的建设和运营的经验反馈。对于如何建立安全的核电工业问题，法国电力公司有三点建议：
第一，国家要制定一个切合实际的长期发展计划。对核工业企业的运营和相应的辐射研究等要进行部署，达到符合可持续发展的要求；
第二，应建立一个总体协调的机构，如同法国的核电总体工程管理系统（AE）。标准化和系统化的管理能够根据运行中反馈的经验，促使工程在安全上的设计及时得到不断地改进；
第三，应采用成熟的技术。在这一点上容不得冒一点风险。如果要采取新的技术，一定要在一番示范、考核和验证之后，再做定夺。
法国电力公司每10年要按当前的发展水平考核一下核电站，不断提高，做到常改常新。而美国的核电站是在建造时，经国内核电管理委员会考核之后，颁发具有40年寿命的营业执照，而在此期间，国家不再进行任何考核，除非核电站要延长寿命。
向国际传播核安全理念
作为集核能、热能、水电和再生能源等为一体的、具有世界级工业竞争力的大型企业，法国电力公司在欧洲、美洲、亚洲和非洲等22个国家里拥有4290万个客户。为实现对环境质量和可持续发展的承诺，公司已经成功取得了集团范围所有活动的ISO14001认证。
在欧盟和国际原子能机构指导下，法国积极参与了前苏联和东欧国家的国际间核能方面的双边和多边合作700多个项目，以提高核电站的安全水准和完善核安全文化。法国电力公司先后派出专家组到俄罗斯、乌克兰、保加利亚和捷克斯洛伐克等国进行指导或与当地结成姊妹电厂，采取人员培训的方式传播其核安全理念。
法国在积极参与中国的秦山、大亚湾、岭澳以及江苏田湾核电站的工程设计和建设中，作为广东大亚湾核电站建设的技术总负责，法国电力公司为当地培训操作人员，承担了运行初期的运营工作，使得该核电站自1994年初投入运行以来，业绩不断提高，在2000年获得了ISO14001环境管理体系认证证书，连续两年在与法国电力公司同类核电站安全的竞赛中名列第一。
2004年1月27日，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和法国总统希拉克在巴黎签署了中法联合声明。中方表示，在深化民用核能领域的伙伴关系方面，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看，发展核电建设有利于确保能源安全和能源自主以及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欢迎法国以竞争的态度积极参与中国核电建设；法方则表示欢迎中国在核能政策方面做出的选择，尤其是逐步寻求核电站的统一堆型和标准化，掌握技术和重视核设施的高度安全。中法两国希望在民用核能方面开展合作，以实现这些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