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3·11地震纪念活动中,福岛第一核电站周围的一些居民,回到故土,寄托哀思。电视画面上出现这些身着白色防护服的民众时,许多人被深深震撼。
因为核辐射的威胁,震后日本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中—本该用于复兴灾区的精力和资源都很大一部分被防止核污染扩散所牵扯。
另一方面,关于是否废止核能的争论,正反两派相持不下。支撑这个世界第三经济体的未来能源之路,依旧模糊不清。
反核运动涌起
3·11的悼念仪式,也成为日本乃至世界范围内反核运动的一次大展示。据说有超过1万名示威者参加了在日本首都东京举行的反核大游行。他们组成“人链”,包围了位于永田町的国会大厦。
不少人责备东京电力公司安全措施不完备,应急措施不力。“我们来这里表达愤怒,对东电的愤怒。”65岁的示威者铃木友惠(音译)说。
在福岛第一核电站所属的东京电力总部,也有示威者手持标语,高呼口号。东电社长西泽俊夫3月11日在纪念活动上再次道歉。他表示:“整个公司和公司每个人记得(去年)3月11日,将全心全意把解决安全方面问题当作首要任务。”
在受到核辐射污染的福岛县,大型反核集会在一个棒球场举行,近两万人参加,其中很多人是在福岛核泄漏事故发生后失去生活来源的农民和渔民。目前在地震灾区,还有34万人被迫住在临时住宅之中。在发生核电站事故的福岛县,共有6.3万人转移到了县外避难,他们的归乡之日仍遥遥无期。
这场核灾难就让身为母亲的秋叶知子离开了自己的家乡伊达市。伊达市位于福岛第一核电站西北约56公里处。跟伊达市的其他母亲一样,秋叶知子也在放射线烟尘开始扩散之后,让自己的孩子呆在家里,并且拒绝了12岁的儿子要求出门打棒球的请求。因为担心辐射,她让孩子自带午餐,不让他们在学校食堂里吃饭。
地震一周年来临的3月,秋叶知子带着她的孩子,离开故乡,前往日本中部的名古屋生活。这次搬迁得到了一个名为“爱之力量”公益团体的援手,这个团体为秋叶知子找到了一间公寓,这个团体还为秋叶知子的孩子们找到了学校,并安排他们同学校的校长会面。
因为地震和核辐射,许多日本人的一生都将被改写,秋叶知子不过是他们中的一员。
在这些背井离乡者的不远处,一个庞大的反核力量运动已经形成,并获得了广泛的社会参与度。著名文化名人宫崎骏、演员山本太郎等都是其中的积极活动者。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也呼吁日本政府向意大利学习,关闭核电站。大江健三郎说:“日本人应该意识到,这次核事故给人们身体造成的灾难性后果,就像二战期间美国轰炸那样严重。”
反核队伍中还有日本首富、软银集团董事长孙正义(韩裔)。福岛核事故发生之后,孙正义宣称他会把三分之一的积蓄捐献给灾区,致力于推动发展太阳能,计划修建10个太阳能发电站。
核电存废难定
核电占日本电力供应三分之一左右,目前在日本全国54座反应堆中,仅剩两座仍在运转。按照计划,这两座核电站将于5月初之前停转。如此一来,日本将出现40年来头一次没有核电站运转供电的情况,这一前景使人担心今后将出现电力供应短缺的局面,并最终导致日本全国电价上调。
对于电力紧张,日本采取了多种措施以应对。包括重开了一部分已经关停的火电站以及开展广泛的节电运动。因为要关闭公共场所的空调或者调高温度,预料东京等大城市将迎来一个相对有些炎热的夏天。
研究机构“日本总研”高级研究员泷口森一郎认为,日本现阶段无法承担彻底放弃核能的后果。他说:“基本上,长期共识是逐渐减少核能,而非停止。”
目前在东京电力的网站上,每天还可以看到福岛核电站内部最新状况的现场直播。日本政府一直在致力消除外界对此的担忧。
2011年12月16日,日本首相野田佳彦宣布:“冷停堆”等目标已经实现,福岛第一核电站的反应堆已经达到稳定状态,第二阶段任务如期完成。日本政府与东电组建的“联合对策室”随即宣布解散。取而代之的是日本政府与东电新召开的“中长期对策会议”。该工作组将确定中长期路线图,并与各相关部门合作展开相关研究及现场具体操作,最终达到“封堆”这一目标。
根据日本政府的处理路线图,所谓“实现核反应堆的冷停堆”,即反应堆压力容器底部温度大致降至100℃以下;由安全壳向外泄漏的放射性物质得到控制,即便出现继续泄漏问题,对公众的辐射量也能够控制在较低水准。
其他的日本核电站正在强化抵御海啸和地震的技术,比如在名古屋的滨冈核电站,就建立起了一座巨墙。这堵墙比滨冈核电站周围的道路高出10-12米,它长达1.6千米,厚2米。墙体处于地下的深度超过了它的高度,重量将近100万吨。
这堵墙被相信能够抵御规模稍大于福岛核电站遭受的那次海啸的侵袭。名古屋电力公司希望在年底之前这堵墙能够完工。在完工之前,滨港的三个核反应堆(其中的两个是与福岛核电站类似的反应堆)都要处于关机状态。
对于核能问题,日本人处于一种高度矛盾的状态。恢复火电不但意味着经过多年努力达成的青山绿水的自然环境重新受到破坏,而且也意味着国家能源安全出现重大弱点。作为资源贫乏的日本,核能几乎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大规模自给的能源供应方式。而如果重新依赖石油和煤,也就意味着供应链有可能在非常时刻断绝,而让日本庞大复杂的工业体系不攻自破。
日本《产经新闻》就警告说:假如所有的反应堆都仍处于停转状态,那么由此要额外进口的天然气、煤及其他热能燃料的成本每年将达3万亿日元。
野田佳彦政府曾提到长期而言将降低日本对核电的“依赖度”,但眼下日本政府却在游说地方领导人,希望他们允许各自辖区内的核电厂在等待安全检查期间暂时恢复运转。“我们希望重新得到公众的信任,”野田佳彦最近在接受外国记者的采访时说:“但归根结底,最重要的是要做出一项政治决定。”
所以不但日本的精英阶层,即使是普通老百姓,对于核电废止论都心存踌躇。据一项民意调查,即使在地震以后,也只有6%的民众认为应该立刻放弃核电。
关停核电站,对于一些地方的老百姓来说,也不完全意味着好事。因为核电站往往建在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让核电站一直处于关闭状态,会给这些地区带来不小的成本。位于山口县的美浜町核电站就是如此,该核电厂可提供1000个永久性职位,在检修期间还能再提供1000个临时性职位,这对一个有着1.1万居民的农村城镇来说不是小数目。
美浜町约45%的预算来自于与核有关的税收和补贴。在关西电力员工经常光顾的一家咖啡店,店主辻高子(音译)表示:“如果核电站一直关着,美浜町就会变为一个鬼镇;如果发生事故,美浜町也会变为一个鬼镇。”她希望核电站重新运转,“只是我们需确保它们是安全的”。